在吴鞠通19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病了，请了好多大夫，这些人连病名都说不出来，这样胡乱地治了一年以后，吴鞠通的父亲去世了。父亲因病去世，他心中悲愤，以为“父病不知医，尚复何颜立天地间”，感到为人子而不懂得医学，就无法尽孝。他到父亲的私塾一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张贴的条子在随风飘动，触景生情。在守丧期间的吴鞠通觉得没法坐在这里，想来想去他就穿着孝服，跑到街头买来了《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等书，回来一边守孝一边看医书，他自己说，遂购方书，伏读于苦块之余。

　　4年后，他的侄儿患了喉疾，请了大夫以后，使用冰硼散吹喉，可病情反而加重了，又请来几位大夫，胡乱治了一番，竟然全身泛发黄疸，不久就死了。

　　吴鞠通当时学医未成，深感痛心疾首，他的境遇竟与汉代张仲景感于宗族数百人死于伤寒而奋力钻研极其相似。于是，吴鞠通发奋读书，精究医术，终成治疗温病的大家。并先后写出了《温病条辨》《医医病书》和《吴鞠通医案》等著作。

　　《温病条辨》为吴鞠通温病学代表著作，书中主要以三焦辨证为纲，系统地论述了风温、温热、温疫、温毒、冬温、暑温、伏暑、湿温、秋燥等温病的病因、病机、传变规律、分类、证候、治法和方药等内容。

　　《医医病书》为吴鞠通晚年所著，乃医论、医话性质的著作。其写作目的主要为革除当时医界存在的种种弊端，且补《温病条辨》论内伤杂病之不足。全书正文72条，另附4条，内容涉及治学方法、医德修养、内伤杂病的病因、病机及辨治要点、药物特性及运用规律等。

　　《吴鞠通医案》为吴鞠通一生临床实践的客观记录。书中多数案例不仅诊疗过程记录完整，而且治法、方药、剂量、煎法、服法、疗效评价等内容齐备，充分反映了吴鞠通临床的辨治规律、用药策略和卓越效果。全书分为4卷。

吴鞠通对中医学的贡献，在于对中医立法上的革新和理论上的完善，尤其对于温热性疾病的治疗，对于理论的发挥和留下的诸多方剂，使得中医的基本治法在外感病和热性病方面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和汉张仲景比肩而立，并为我国中医药学史上的两大柱石，故有“伤寒宗仲景，温病有鞠通”之说。张仲景是中医学的泰斗，吴鞠通乃温病学的巨匠。

干姜治暴病

　　在行医过程中，吴鞠通常将一块老干姜用小绢袋盛装佩带在身上，称“佩姜”，以避瘟疫、邪气。

　　相传，清代名医吴鞠通一天在路边见一村妇，她面色苍白、昏倒在地。一旁的丈夫着急得捶胸顿足。吴鞠通上前问其夫，得知这村妇连日来泄泻，今晨突然昏厥。经切诊，村妇四肢厥冷如冰，脉微细欲绝。

　　吴鞠通又诊其脉、舌，诊断为寒湿泄泻导致的虚脱，因日晒而晕厥。

　　吴鞠通当时未带药针，急切之间相起身上有一块“佩姜”，遂取下属其夫速煎好送来，即干树荫外为之择按、村妇服讨药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竟慢慢地睁开双眼、四肢逐渐恢复知觉。已能双手支撑坐起，围观者无不叫绝。

　　原来，吴鞠通身上的这块佩姜，是一大块老姜加工成的干姜。

　　有一个富商，他的儿子10多岁，常吃鲜竹鸡。一年后，形体渐消瘦，易躁，常昏眩，遂请吴鞠通为之诊断。吴鞠通细察后又详细询问其饮食起居，然后以生姜2斤捣汁，取一盅拌白矾末调匀，以竹筷撬齿频频灌饮，那孩子马上苏醒。

　　竹鸡喜食半夏，患者食竹鸡致间接半夏中毒，生姜可解半夏毒，所以见效。生姜是一味调料，但在中药中有很大用处。据《神农本草经》记载，生姜性味辛温，入肺、脾、胃经，有解表散寒、温中止呕、化痰止咳等功能。

　　第一个故事说得很明白，那个村妇是寒湿泄泻导致了虚脱，而生姜可以温中散寒，正对此症。第二个故事谈到了生姜解毒的作用，生姜不仅可以解半夏毒，还可以解鱼蟹毒，所以吃螃蟹时往往要蘸姜汁，一方面制约蟹肉的寒性，另一方面解毒。这里要提醒大家，生姜对于虚寒性体质或性质属寒性的病症较适宜。热性体质或症属热或温热的病症要慎用或不用。

　　巧治肿胀

　　1794年，二月初四，有位姓陈的患者家属来请吴鞠通，说32岁的丈夫病得很重，吴鞠通一听，赶快就去了。到了一看，这位病人病得果然不轻，躺在床上，全身水肿，肚子胀得老高。吴鞠通赶快诊脉，脉是沉弦而细，仔细询问后得知，水肿是从头部开始的，现在口中经常有血块出现，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了，眼睛也似乎看不见东西，尤其骇人的是，只见患者鼓胀的肚子上，满是暴起的青筋。吴鞠通认为这是一个脾阳衰败、肝气郁勃的症候。

　　他让患者家属去买条大个的活鲤鱼，不去鳞甲，不开刀去内脏，直接扔锅里，加葱一斤，姜一斤，等到煮熟的时候，再加入醋一斤，然后给患者随意服用。

　　结果病人喝了鱼汤后，渐渐地能够看见东西了，耳朵也好使了，“神清气爽”，只是全身的肿胀还没有消除。

　　听说吴鞠通用鲤鱼汤见了效果，原来给治病的那些医生都跑回来，想看个究竟。

　　吴鞠通说：“《内经》里面说这种病，如果是从身体的上部先开始肿，最后是下面肿得厉害的，别管下面肿得多厉害，也要先治疗上部，这个病人，显然是从头开始肿的，那我就要用发汗之法，去掉上部的水肿啊。”于是就开了《伤寒杂病论》中的麻黄附子甘草汤，该方很简单，就三味药：麻黄、熟附子、炙甘草。这个方子刚刚写完，旁边一位叫陈颂帚的医生就撇起了嘴，说：“这个方子绝对没有效果!”

　　吴鞠通很纳闷，就问：“您怎么就知道没有效果呢?”

　　陈颂帚医生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使用过这个方子，没有效果嘛。”吴鞠通笑了：“陈先生您用这个方子没有效果，但是我吴鞠通用它可能就有效果!”

　　这个时候，在座的有一位叫王谟的医生就忍不住问了：“这我们可就纳闷了，同样一个方子，药也就那么三味药，也没有什么加减，怎么陈先生用就不灵，你吴鞠通用就灵?”

　　吴鞠通看到大家如此奇怪，就解释道：“这是有原因的啊，这位大夫性情忠厚，‘其胆最小’，他当时一定是怕麻黄发汗的力道大，就少少地用了八分，附子保护阳气，就用了一钱，用附子来监制麻黄，然后又怕麻黄、附子两味药的药力大，又重用了药性和缓的甘草，用到最多，一钱二分，来监制麻黄和附子，等到这个方子用了一服，没有效果后，一定用了阴柔药较多的八味丸(金匮肾气丸)了，八味丸平稳，这才敢加大分量使用，这么个治法，怎么能取得效果呢?”

　　一位叫陈荫山的家属赶快进入内室，拿出了陈颂帚医生28日开的方子，一看，分量与吴鞠通所猜测的一点儿都不差，大家说：“老吴先生你太神了，连这个都能猜出来?”

　　吴鞠通说：“嗨，我和老陈太熟悉了，这些日子我们俩总一起去看病，我对他可是太了解了，说多少次了，他胆儿还那么小，没办法了。”大家于是就催着吴鞠通把药的分量添上，看看吴鞠通胆子能大到什么地步。吴鞠通提起笔，在每味药的后面加了分量：麻黄二两、附子一两六钱、炙甘草一两二钱。有手快的捂住吴鞠通的方子说：打住!我们说你胆子大，也没让你玩儿命啊，好嘛，麻黄二两，这不要了命了吗?!

　　吴鞠通说：“怎么了，就是这个分量啊，没有写错，我附子用得少麻黄四钱，是为了让麻黄出头；炙甘草少附子四钱，是为了让麻黄和附子出头，炙甘草只要‘坐镇中州’就可以了，这有什么啊?”

　　大家都急了：“这，这麻黄有这么用的吗?”

　　这个时候，倒是陈领帚医生说话了，他说：“没事儿，我敢担保没有问题。”

　　于是大家纷纷说：“你赶快靠边站着，别乱说话，还你担保，你麻黄才敢用八分，连一钱都没到，还敢担保这麻黄用到二两的?”

　　陈頌帚说：“我前两天在菊溪先生那里治疗产后郁冒，用了当归二钱，被老吴看到了，痛责了我一顿，说当归是血中的气药，气燥，最能蹿阳，产后阴虚，阳气本来就要上越，这个时候能够用当归吗?现在麻黄比当归的药力大的不止百倍，我用当归他都那么训斥我，如果心中没有把握，还敢用这么多的麻黄吗?”

　　吴鞠通这时向大家解释说：“各位也别担心，你们无非是怕麻黄量大，发太多的汗亡阳了，我虽然开的分量重，但也不一定非要喝那么多，我们是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等要一出汗，后面的药就不用再喝了，所以各位也不用担心，反而我倒是觉得这个患者阴寒太重，这么多的药恐怕还发不出汗来呢。”

　　直到此时，患者家里人才放心，就让仆人去药店抓药，这个药店叫作仙芝堂，店家一看这个方子说：“这是什么医生，把麻黄二钱给写成麻黄二两了，拿回去改!”

　　仆人说：“就是这个方子，分量没写错。”

　　店家：“没写错?得，那您爱哪儿买哪儿买去，我们可不敢卖，好家伙，我打学徒到现在也在药行混了几十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开方子的。”

　　最后，还是病人家里人亲自来药店，算是买回来了药。结果把这些药都喝了，愣是没有出汗!

　　第二天，众人又都来了，一看，愣是没有汗?汗不出者死啊，这病怕是没救了。只有吴鞠通没有摇头，他说：“大家先别放弃，如果是死症，那前面服用的鲤鱼汤就应该没有效果啊，这样吧，我模仿仲景先师用桂枝汤后服粥助汗的法子来试试吧。”

　　原来，张仲景在桂枝汤的方子后面强调说明了服用的方法，就是在喝了桂枝汤后，要再喝上热稀粥一碗，以助胃气，这样才能使得身上微微地出一层汗，很多人都不注意这个服法，结果没有出汗，病也没好，就责怪说桂枝汤没有效果。

　　吴鞠通这次独出心裁，没有用热稀粥助胃气，而是选择了鲤鱼汤，他又让买来了一条四斤重的大鲤鱼，熬成汤，然后喝一小碗药，紧接着就喝一小碗鲤鱼汤。

　　结果，奇迹发生了，在患者服用了第一轮以后，家里人就发现，眉毛以上出汗了(汗至眉上)!于是，休息一下，再喝第二碗药，然后接着服用一碗鲤鱼汤，这回，上眼皮以上开始出汗了(汗至上眼皮)；再服一轮，汗就出到了下眼皮(汗至下眼皮)；再服一轮，鼻子以上开始出汗(汗至鼻)；再服一轮，上嘴唇以上开始出汗(汗至上唇)，就这么着，每次出汗的部位向下移动一寸左右，结果一昼夜以后，正好服完了一服汤药，也把鲤鱼汤都给喝光了，汗已经出到了膝盖以上，肚脐以上的肿已经消了，但是肚子仍然胀大。

　　初七这天，吴鞠通再次出诊，患者的家属觉得这个病这么治下去该很快痊愈了。吴鞠通却皱起了眉，他说：“《内经》说过，汗出如果没有到脚，那么患者仍然会死的啊，大家不要太乐观了，现在是身体下部水肿了，让我们开始利小便，让水从小便而出吧。”

　　于是，就开了五苓散这个方子(五苓散，《伤寒论》中的方剂，用来治疗水蓄膀胱，气化不利之证)，这个方子也很简单，就五味药，有猪苓、茯苓、泽泻，再加上桂枝和白术，有温阳利水之功。结果，这个方子连着服用了15天，一点效果也没有，病情也没有任何的加重，这下病人家属有点沉不住气了，陈荫山把吴鞠通拉到一边，客气地说：“吴先生，您前面用的麻黄那么的出神入化，这次却小便一点都不出来，怎么办?要不换个方子试试?”

　　吴鞠通叹了口气，说：“这次的药之所以没有见效，是买的药质量不好啊，今天你一定去想办法买到上好的肉桂，如果仍然是前面买的那种，我明天就不来开方了，开了也没有用啊。”

　　吴鞠通吩咐了以后，患者家属不敢怠慢，赶快到处购买，结果第二天就买来了新鲜的紫油安边青花桂。

　　吴鞠通看到这个上好的肉桂，说：“好!得此桂，一定会有小便的，只是怕小便出来后人会虚脱，因为他气虚啊。”

　　于是，把五苓散的分量加到二两，又多用了肉桂四钱，然后用了东北的人参三钱，同时吴鞠通告诉患者家属，多准备几个盆，放在床下，就让他在床上尿，等明天再换床。

　　从半夜子时开始，尿就通了，然后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尿，家里人就在床下面换盆，到了卯时(早5时至7时)，一共尿了三盆半，吴鞠通在辰时(7时至9时)来到患者的家，一看患者，自己都不认识了，只见患者身上空得像个布袋。

　　于是，吴鞠通开始给陈先生调理脾胃，等到一百来天以后，这个患者就痊愈了。

中国历代名医传/宋月航著.——北京：华文出版社，2017.1